春意闹枝头——小议杨延文的绘画风格

发布时间:2010/12/9 13:26:58 点击:1003

    一支红杏出墙来
    “一枝红杏出墙来。”杨延文的画,像一枝红杏伸出了墙头,惹人注目。墙里呢?春色满园、群芳争艳、人才济济。
  杨延文多产,前几年已出版过他的选集,《山水有情》展中的作品大都是他最近两年的新作。
  杨延文毕业于北京艺术学院,在校主攻油画,学习中着重写生、观察自然,从人像和裸体等课题中打下较坚实的表现形象的基本功。他出生于河北农村,由于不断下乡、下厂的实践,经常接触到广大人民生活的各个方面,很自然,他的感情和艺术的素质总是与土生土长的人民有较深的联系。
  中国当代的中年画家,大致有两个共同点:一是无论从学院出身或自学成材,大都下过扎扎实实的功夫,在被封闭的年月,他们安心于耕耘;二是大都兼学过西方和中国传统两方面的技法,不同体系的技法在他们的作品中交融,各自孕育出程度不同或水平高低的新风貌来。杨延文属于其间突出的例子之一。他近几年的墨彩画,已经逐步走上发挥自我感受的道路,画面奔放、潇洒,笔墨酣畅淋漓,有个人面目,上进到一定水平。这是他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走过来,甚至是爬行过来的。
  中、西结合是必然的趋向,结合的渠道纵横,嫁接后果实之多样更难预料。杨延文结合了块面与线条、虚与实、墨与色,但他偏爱中国的情调与意境,他的画是中国的,充满时代的新意。他曾获得意大利的国际金质奖,近期他在北京中国美术馆的个展获得广泛的好评,说明作品在东西方都引起共鸣、有所肯定,至少是已引人瞩目了。
历史上虽然有极少数早熟的天才,但其独特的条件和因素无从仿效,固然未必需千年才结蟠桃,但艺术之果确多半属于大器晚成的。满足于早熟或早扬名易带来艺术的停滞,甚至衰退,愿延文警惕,百尺竿头,更进一步! 
    从油画到中国画
  那年月,连印象派也只能批,不许学。然而学油画的学生渴望了解印象派。其时我任教北京艺术学院,作为油画教师,我从金农的一幅梅花册页中启示印象派之所见、所求:那幅梅花一反常规,全不描摹花蕊花萼,只是满纸错落有致的淡墨点,期间穿插几笔焦墨干枝,便予人“暗香浮动月黄昏”的意境,未必黄昏,也许清晨,都是刹那间朦胧印象!我作为油画老师,将潘天寿的一幅水墨画与勃拉克的一幅静物比较分析给学生看,看其中对“平面分割”及“组织结构”方面的不谋而合,竭力想证明造型艺术规律的世界性,东西方艺术中精华成份的同一性。时光不饶人,当年的青年学生都已人到中年,他们各自在艰苦条件中奋斗,有的在坚持探索油画的民族化,有的将油画移植进水墨画中去,寻求国画的创新,杨延文便是属于后者的一个典型例子。
  我并不认为杨延文放下油彩从事墨彩是改行,我这个当年的教师本来就是希望勇猛的年轻一代敢于声东击西,闯入艺术的不同领域,不服工具性能和表现程式的捆绑。杨延文努力将油彩的浓郁引进墨彩,同时尽量发挥“白”的积极作用。国画的色落到宣纸上,总嫌鲜艳而轻飘,欲求浓彩便离不开墨:或浓墨含彩,或彩附于墨,嵌于墨,墨控制着彩的明度。浓墨落到宣纸上显得分外精神,无非是由于黑与白的强烈对照,白在中国画中经常起到统帅作用。油彩写生虽易于表现得充分,但物象与物象间的位置关系总受到严格的相互制约,而在中国画的处理中“空白”往往被用来冲破这种制约,藉以扩展画里乾坤,深化意境。林风眠老师披荆斩棘启示了我们这条艺术之新路,受益的岂止一代人,杨延文亦在这马拉松竞走中接过了火炬,中西结合的火炬。杨延文的一幅《江村疏雨》在意大利一国际画展中获得了金质奖,这幅画并不算他的最佳作品,比不上他的《青海湖畔》及《丝绸之路》等作品,金质奖确乎是奖给了新品种的诞生。杨延文又开始追求画面的运动感,重视块面的波动及线的节奏。线的组合在油画中学得不多,于是他又钻研传统,以弥补在校时学习的不足,他像海绵一样善于吸收,逐步吸取各家之长。
    杨延文自己说:他学习我这个启蒙老师,从我起步。女娲依照自己的模样捏塑了人类,她是人类的母亲吧,但不算理想的艺术教师!当我听人们议论,说我班上学生的画风大都像我时,认为是对我的谴责!学某家某派本亦是学艺过程中的平常现象,但只应是学习过程中某阶段的暂时现象。当我看到杨延文又学了别家之长而渐形成自己新貌的倾向时,感到欣慰。学习中理解力强,善于吸取自然是有利条件,人们一向赞扬博采众长与融会贯通。然而,在艺术创造的高级阶段,我并不欣赏艺术拼盘,而更珍视无法之法,真正表达自己独特感受的无法之法。那样的法,只能在生活中去观察、挖掘。杨延文具备足够的写生和观察力,具备对东、西方艺术的分析和理解力,我想他将更深一层进入生活中探索到更珍贵的瑰宝。园丁只培育花卉和苗圃,大树都依靠自己的深深扎入土壤,且久经风雪的摧残而挺拔矗立!(吴冠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