馅饼•柿子及其他——记山水画家杨延文

发布时间:2011/1/4 15:40:17 点击:1233

    今年年初,就听说杨延文要在仲夏时节举办一次画展,他也曾邀我去他的新居小坐。当时我总觉得办仲夏画展为时尚早,而去新居小坐的机会又颇多,便耽误下来,不料转眼间,他的画展已经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了。 我与延文兄有过一面之缘,那是在四年前的一个初冬。那一年,他的中国画《江村疏雨》荣获意大利曼齐亚诺国际金质奖。一家香港报刊约我写一篇有关他的文章。当时我与他素不相识,只零星读到过他的几幅作品,只知道他在北京画院任专业画家。我从画院打听到他的住址,就登门当了不速之客。
    初次见面,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,热情、耿直、有才气。问及获奖之事时他开玩笑地说了一句:“天上掉下来的一个馅儿饼!”
    事后,我才知道,在一次为他举行的颁奖招待会上,他不坐主案坐边桌,当名画家黄胄端着冷饮杯, 从主桌走来向他祝贺时,他也笑嘻嘻地说了这么一句“天上掉下来的一个馅儿饼”。惹得黄胄收起了笑容,当着众人克他道:“不要乱说,馅儿饼也能从天上掉下来吗?”
    事后我才知道,他并不是真的这样认为的。“人怕出名猪怕壮”,他这样说是出于谦虚。
    时下盛行着这么一种风气,一登龙门,身价百倍。搞艺术的人,只要在国外一得奖,往往成为明星。记者、编辑频频采访约稿,慕名者登门求见不绝,赞誉之声灌耳,嘲讽之音四起……获奖者不是被捧煞,就是被棒煞。杨延文深知个中原委,他暗暗狠下决心,要苦干五年,创作一批高质量的作品,当然也要有突破现有获奖水准的作品,开一次个人画展,向师友同行证明:杨延文不是躺在金牌牌儿上睡大觉的人!
    是的,杨延文并没有躺在金牌牌儿上睡大觉,几年来,他不断深入生活,爬山涉水,走乡串村,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。不过,要说明的是,他爬的山,不是名山,他涉的水,也不是大川,而是常人少去的山山水水,包括故乡故土的村村镇镇。几年来,他不断地用创作实践在探索:中国画如何出新?现代山水画如何把握、体现时代脉搏?如何在借鉴、运用西画的体面分割的形式规律中保持中国画固有的民族特色?
    不到五年的时间(准确地说只有四年),他拿出了一百幅作品(三十幅扇面,七十幅立轴、横披),终于在中国美术馆开起了个人画展。
    也许是出于对他这次展品的特殊偏爱,我先后四次光顾了他的展厅,细细观摩了他的每幅作品,最后一次,还请他的恩师吴冠中细加评点。我的感觉是,较之四年前的作品,他的近作,生活气息更浓了,时代脉搏更强了,个人风貌更突出了,中西技法、笔墨色块融合得更和谐了。
    读杨延文的展品,无论是大至丈二的巨幅山水,还是小至尺幅的扇面小品,能让人如沐春风,有一种无限生机的感受,一般来说,看山水画展最怕面目陈旧,或大同小异。为什么会有陈旧雷同之感,恐怕是画家闭门造车,一落笔就掉进了古人或自己固有的艺术模式中去。但是杨延文画展面目一新,绝少雷同之作。即使以他创作的一组同一题材,同一村景(塔崖村景)来说,也是各呈风貌,各具境界的。杨延文的胸中自有万千丘壑不过,同样深入生活,同样爬山涉水,同样写生速写,效果也不尽一样,甚至大相径庭。我问延文,在生活中,你主要捕捉的是什么?他笑着告诉我说,捕捉最能打动我的东西,这东西,也许是大家司空见惯的,也许是常人不易察觉的,但一定要打动我,能引起我的联想。
    接着他给我讲了一个小故事,去年秋天,他与两位同行者到太行山写生,山山水水看了大半天,毫无所获。途中,肚子饿了,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,无处充饥。忽见两旁柿子树下,堆放着不少柿子,他掏出钱来,向农民购买柿子充饥。一位老农见他要买柿子,也不接他的钱,从柿子堆里挑了几个较熟的柿子给他,他接过来就吃,一连吃了八个,还想吃。老农赶忙制止道:“不是我舍不得让你吃,空肚子吃柿子,吃多了要死人的!”他的心热了,多么淳朴敦厚的老乡呵!
    吃完柿子,他与两位同行者又往前走去,走着,走着,眼睛忽然一亮,一个古老、淳朴的村落出现在面前。黄昏时分,炊烟袅袅升起,鸡归窝了,狗汪汪地吠着,此情此景触发起他童年时代的回忆,他仿佛回到了生养过他的河北农村,仿佛又见到了淳朴、慈爱的父老乡亲,他的眼睛湿润了,他赶快取出速写本,飞快地用符号记下了他熟悉又亲切的景物。在画展中展出的一组“塔崖村景”就是在这种感情的支配下创作出来的。写真景、抒真情,这也正是杨延文创作的主导思想。
    闲谈中,我与他忽然谈到了“有我之境”、“无我之境”,竟你一句我一句地凑成了王国维的这样一段名言: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,必经过三种之境界:“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。”此第一境也;“农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”,此第二境也;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摹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,此第三境也。
    王国维不凡,杨延文亦殊绝!(作者:包立民)